見面之前,工作人員已經千叮萬囑:「不要再問何家的事了,她根本沒什麼可以作答。做何超儀也很辛苦的。」
一個循循善誘完畢,下一個接力,捉着我說性質雷同的建議。像防護網。
「我的失敗,因為沒有什麼人保護我。」何超儀說。上一齣《豪情》,曾經為何超儀爭來最燦爛的光輝,但短暫,以為面前是康莊大道,結果竟是了無寸進的冷板凳,輾輾轉轉接近十二年,新作叫《 3D豪情》。只有科技改良了。
這位自命懷才不遇的女演員,心有不甘,索性開電影公司自己捧自己。
「對,我想幫自己,找一些好電影讓自己發揮。」世界上,沒有太多演員瀟灑得似畢彼特( Brad Pitt),身為白人走去開齣以黑人作主角的電影,高高在上地捧起了小演員,自己再走上台領取 Best Picture。
依然滿肚怒火的何超儀,當然,未到達如此高度。
撞鬼
「拍完《豪情》,我也沒有自覺好勁。好多工開,好多人搵的,從來不是我。」
杜汶澤日日夜夜發放 AV女優艷照,賣力非常,你會以為他才是老闆。噢,原來何超儀也不是《 3D豪情》投資商。「我都想。不過,呢套太有潛質,唔輪到我。」
做唔成老闆唔緊要,最緊要有份演出。《豪情》曾經替何超儀贏來一個金像獎最佳女配角,唯一一次。「上次如此深入民心,如果今次無我份,我一定唔開心。」
依然主動爭取。像十二年前。何超儀當年在《豪情》扮演口技超卓的妓女,又要含蕉又要被揸胸。「當時無人信我演得到,我便將之前演過七次妓女的片段剪輯成短片,向導演、監製力 sell。最後要多得陳奕迅拍心口推薦,至成功爭到個角色。
「那個時期,導演、監製、電影公司高層,個個見到我一定掉頭走,撞鬼一樣。知我??撈,又唔識點推我呀!」
好了,有獎在手,應該風水輪流轉吧。沒有。「我係好失望。以為會得到多些重要的角色,但數來數去就只有一齣《蝴蝶》。
「演員太被動。即使簽了公司,也要看看公司有否開戲。開戲了,又要看自己屬於哪一個團隊。中了,還要看團隊的人有幾愛錫你。非常複雜,動不動也要等待一段漫長的時間。」
然後,何超儀等到快將踏入四十大關。
觀眾損失
《 3D豪情》,何超儀增肥演出,但焦點無可避免地落在杜汶澤與一班 AV女優身上。
「我老了,累,覺得繼續等下去也不是辦法。我經常考慮不如放棄了,不要再做了。」
又心有不甘。何超儀試過去法國學演戲,戲劇大師一見何超儀,二話不說:「你係一個靚女,應該演靚女,以後不要再演喜劇。」為拍《 3D豪情》,何超儀刻意增肥,目標是演繹到《醉爆伴郎團》( The Hangover)肥仔 Zack Galifianakis的瘋癲。
「得獎前,我從來未學過演戲,完全靠自己摸索,咁都攞到獎,證明我的方法正確,應該可以繼續啦。」事後證實事與願違。「我跑去學戲啦,學完,根本無人 roll機拍我,只有自己在發癲。
「在香港,做女演員,就算做到第一,都唔會足夠。試過有荷李活片商兜口兜面問我可否去申請本大陸護照。太多政治因素,無辦法,屈就吓啦。」
懷才不遇?「係?!唔緊要啦,換個角度看,係觀眾的損失呀!」
如果硬要歸納出一個失敗的理由呢?「要同其他人爭,唔夠人爭,又無人保護我。
「就係咁簡單。」
影后
根本無人 roll機拍我,只有自己在發癲。
比一般可憐的香港女演員優勝,何超儀至少還有能力揼本自給自足。「一開了公司,當日見我如撞鬼的,立即變成好朋友。」
創業作《維多利亞壹號》,賣點是血腥核突,並非《續命梟雄》( Dallas Buyers Club)般要主角喪減五十磅演個垂死病人,也不似《情迷藍茉莉》( Blue Jasmine)可以給姬蒂白蘭芝( Cate Blanchett)盡情發揮九千幾種心理變化。
「我未致於自私到開齣戲推自己去做影后。做老闆,辛苦在於要管數。拍《維多利亞壹號》,人人睇死必蝕。我一意孤行,因為覺得可以省靚個招牌。現在,連韓國電視台也找我們合作拍劇。
「開得公司,眼光就要放長遠。我並不是大家想像純粹買件玩具來讓自己高興。」
要求存,就不能過分理想化。何超儀現正投資開拍的電影,一樣要想盡方法上大陸。正正需要符合扼殺本土演員的政策。資方與勞方,永遠隔住一條鴻溝。
天真
這十數年間,或者未算盡如人意,但也未致於一事無成。何超儀好歹也拍過幾齣荷李活製作,更一度打算將人家的製作手法引入香港。「即使在自己的公司,也無辦法執行得到。導演一句未準備好,但期就得咁多,你拍唔拍?
「我唔夠硬淨去話唔拍!」何超儀說何超儀不夠硬淨,你相信不相信?那個曾經為表示叛逆而將名號改成何超的搖滾歌手,大概已經憤怒不再。
「我依然憤世嫉俗。
「所有人都好有問題。香港人太怕死,又要鬧又怕死,唔夠勇。大家都太清醒,少了一份天真。在人性來說,天真,好重要。我很難想像沒有天真的話如何支持下去。」
何超儀說,她依然有唱歌,但留守地下樂團就好,打死也不會再在所謂主流的樂壇充當一個另類的歌手。「如果,你會來看我表演,你會明白我還有火。
「是不再猛烈,但依然有慢慢煎。」不失為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好戰略。
一直以憤世嫉俗形象示人。「如果連呢一樣特色都無埋,我就會乜嘢都無晒!」
最佳電影
何超儀說話不多,通常,講完一句,隔數秒,才想到下一句,斷斷續續,甚至會顧左盼右,有點似想答得詳細些又怕內容太敏感。
是直到力指香港人的弊病才顯得較為堅定。對,香港人的確又要鬧又怕死。總好過沉默地接受。本屆奧斯卡,三齣以黑人作主題的電影,《白宮管家》( The Bulter),溫和的黑人父親由反對到接受到支持一心為平權努力的兒子,連半個提名也沒有;《曼德拉:自由之路》( Mandela: Long Walk To Freedom),南非人民用暴力行為迫使政府就範,打破種族歧視政策, U2的主題曲竟然敗給粉飾太平的迪士尼動畫。只有講述一班黑奴各自為政,受盡折磨也逆來順受的,才得到最佳電影的表揚。
要欣賞何超儀。何超儀至少不似另一位富二代般討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