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
跟陳明恩聊了半天,委實有點慚愧。
「香港其實好好,點解你哋唔去欣賞呢度有嘅嘢?」
點欣賞?香港人只要有三兩天假期例必要往星馬泰台日韓走一轉,外國空氣彷彿特別甜。我們個個想走,偏偏鬼妹想留。
「呢度夠安全,夜晚去旺角都唔會有危險。香港啲嘢食又好味,你知唔知外國出街食飯幾貴,邊可以成日一班人圍埋食飯咁開心?」
有時旁觀者清,我們身在福中不知福。陳明恩在香港度過了三十年寒暑,一雙帶點藍綠色的眼睛看到我們遺忘的。她跳舞、唱歌、拍戲,也曾有過身份認同的問題,但最後發現,要認同自己的,始終還是自己。
「異種唔係壞事,我想透過歌曲,去鼓勵大家做番自己。」
雖是小角色,但有着大理想、大智慧。
香港人,真的應該停一停,看一看。
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
終於被接受

早前的《老表,你好嘢!》播得合時,陳明恩最近的工作排山倒海。
「多咗好多 annual dinner同埋春茗嘅 job,呢排真係幾忙。」
她歌聲悅耳,快歌慢歌皆宜,最擅長唱容祖兒的〈心花怒放〉和 Whitney Houston的〈 I Will Always Love You〉。
「〈月亮代表我的心〉都成日唱,原來呢首歌好多人有共鳴。但我唔會模仿 Teresa Teng(鄧麗君),我會加少少 R& B元素,有番自己風格。」
鬼妹仔唱國語本已是綽頭,但陳明恩不會「唸口簧」,她對自己很有要求。
「我嘅夢想係做歌手,喺香港做歌手。以前無人識,總覺得呢條路好難行,無論點努力都好,都無人認同,好多次諗過放棄;但自己話晒係香港出世,又識講廣東話,唔試過真係唔甘心。」
未參與電視演出前陳明恩在舞台界早已薄有名氣,很多大型文化活動也邀她當表演嘉賓,只是知道的觀眾不多。今年兩個劇集先後出街,終於讓她等到了出碟機會。她的最新派台歌〈異種〉,王祖藍填詞,唱的正是自己心聲。
「我一直當自己係香港人,但香港人始終當我係外國人,有時真係幾矛盾,成日問點先可以 fit in呢?但最近好好多喇,出街已經無人再問我點解識講廣東話,感覺終於被大家接受,真係好開心。」
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《神探高倫布》做敖嘉年老婆,戲份比《老表》重好多。「只可惜我哋唔係 happy ending呀!」她透露。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《老表》的聶小茜一日喊到黑,結果成功彈出。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曾客串《同事三分親》,短短幾分鐘已十分搶鏡,大家不妨上 YouTube重溫。

Hong Kong? Is that in Japan?

陳明恩原名 Corinna Chamberlain,父親是新西蘭人,母親是澳洲人,二人為傳教士和老師,來到香港後誕下一子一女。陳明恩還有個哥哥,叫陳明道,兄妹倆在香港土生土長。
「細個時都有返過新西蘭,但感覺好陌生,明明見到啲親戚,但又無家嘅感覺,似去旅行。最記得我同哥哥去公園玩,小朋友問我哋邊度嚟,我哋話 Hong Kong,佢哋完全唔知香港喺邊,仲問:“ Is that in Japan?“佢哋以為香港人仲係梳條黑色長辮!」
文化差異,小小年紀已經體會深刻。
「香港人唔興擁抱,但返到去澳洲、新西蘭大家都會擁抱同 kiss,最初覺得好尷尬!」
她自稱「奶黃包」,白皮黃心,還是跟香港人相處最舒服。
「我好鍾意去茶餐廳,更加鍾意飲茶,叉燒包奶黃包蓮蓉包雞包大包,乜包都鍾意食。有時喺街會衝口而出:『咦,有個鬼佬噃!』但忘記咗自己都係鬼妹。」
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08年蘇永康開 concert,找陳明恩合唱〈來夜方長〉,連阿公都睇得上眼,她的歌喉可想而知。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09年在文化中心演繹〈 I Dreamed a Dream〉,聽完後你會發現,演電視劇對陳明恩來說,真的是大材小用。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站在一班昂藏六呎的欖球運動員前唱澳洲和新西蘭國歌,陳明恩淡定大方,表現令人驚嘆。「澳洲同新西蘭係現場直播,其實驚到震呀!」

你唔明?啦!

她在香港唸幼稚園,小學和中學則在家唸澳洲的遙距課程,閒時參加教會的課外活動。
「父母無送我去傳統嘅中文學校,係想我將來多個選擇,萬一想返澳洲發展,都知道嗰邊嘅文化。媽媽本身係老師,好識得教我,規定我每日起身、上堂、食 lunch嘅時間,我基本上同其他學生一樣,只不過唔使着校服返學校。放學後就由我決定自己嘅作息時間,做功課先定玩先呢?慢慢就會學到點樣管理時間。我都有測驗,但就無乜壓力,有時都想測驗唔合格,咁咪知自己有乜唔識囉!我嘅諗法係咪好奇怪?」她大笑。
這種學習模式,相信香港學生夢寐以求。她從來沒有學習壓力,因此特別簡單快樂。
「係有時會孤獨啲!朋友我有好多,但真正深交就無乜。好多女仔鍾意捉住個 best friend去廁所,佢哋好自然一捉就捉個同佢哋似樣嘅,永遠唔會捉我。有時想同佢哋傾偈,佢哋會話:『你係鬼妹,你唔明?喇!』其實我仲唔明啲鬼妹多啲!」
她聽懂所有地道潮語,也愛聽謝安琪和陳奕迅,四大天王誰是誰也難不倒她。只是,樣子是天生的,永遠做不成百分之一百的香港人。
「以前成日俾人問點解識講中文,問得多真係好煩,有時索性講番英文算數。」

旺角好安全

儘管如此,陳明恩從來沒有離開香港的意思。她十八歲開始學跳舞,兩年後考入演藝,四年的舞蹈學院生涯由朝到晚練唱歌跳舞,從未試過走堂。
「由細到大成日覺得自己兩頭唔到岸,想做真正鬼妹但內心又唔係;想做香港人又變唔到皮膚嘅顏色……後來發現,與其不停攞放大鏡放大自己無嘅,點解唔放大我已擁有嘅?我識講中文同英文,好明白東方同西方文化,又識唱歌跳舞,喺舞台上,我可以成為大家一個好好嘅溝通橋樑。」
未作幕前演出前她是很多學校的排舞老師,同學們就是愛她既能教唱歌跳舞也能教英文。可能是旁觀者清,陳明恩眼中的香港,比我們眼見的可愛得多。
「香港人可能由細到大壓力太大,一有機會就想走,但外國都有大把問題啦!我去過印度、泰國同柬埔寨做義工,人哋啲小朋友喺垃圾山上生活,香港人係咪已經好幸福呢?即使去到澳洲,夜媽媽一個女仔出街都危險啦,但我夜晚去到旺角,反而覺得幾安全。我哋玩到十二點返屋企都唔算好夜,喺外國,九點已經好夜喇!點解我哋唔珍惜同欣賞我哋有嘅嘢?」
活了二十多年之後,陳明恩這個「異種」終於知道如何在香港自處。她這個鬼妹身份其實也有着數,讀書時如果排百老匯式音樂劇,她被選中擔當主角的機會率基本上是百分之一百。 10年香港舉辦 Bledisloe Cup澳洲對新西蘭欖球賽,主唱兩國國歌必須要是兩個國家的人,大會便選了陳明恩擔當此重任。香港地同時擁有這兩個國籍而又會唱歌的,恐怕無幾多人。
「以前我成日諗點樣改變自己去融入香港社會,其實真係唔需要。異種唔係壞事,一定會有人愛你,社會亦一定會有用得着你嘅地方。正如半杯水嘅比喻,有人覺得係半空,我就覺得係半滿。我一直以來嘅包袱近年已經放低咗,人係應該為自己而活。」
父母以前只看明珠台,現在晚晚追看女兒的電視劇。陳明恩今年三十一歲,職業歌手路才剛剛起步,她說,不遲。
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爸爸媽媽和哥哥,現全部精通廣東話。「阿哥仲叻,娶咗個日本老婆,識埋日文?呀!」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小時候回「鄉」探親,與祖母合照。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演藝的同學仔,鬼妹永遠最突出。
「有啲嘢心急係無用,我信一切總有安排。我嘅心願係做一個歌手,將一啲正面訊息帶俾大家,希望我嘅歌可以激勵到大家。」

等待愛情

小鬼妹大想頭 陳明恩

陳明恩這天回到母校拍攝,演藝的師弟師妹都走過來跟她說:「加油呀!」
個個都以她為榮。她也甚有師姐風範,一一微笑回應。她性格開朗,每句說話總有兩下笑聲。
唯獨說到「男朋友」,終於流露一絲靦覥。
「梗係想拍拖啦,但都無男朋友。香港人或鬼仔都無所謂,愛我就得喇。最好係基督徒,咁大家嘅價值觀會相近,將來教小朋友都易啲……」
未拍拖已想到相夫教子,鬼妹比很多中國人更傳統……
還是別叫她鬼妹了。

撰文:林蕾
攝影:周義安
協力:李梓軒
錄像:湯文峯
髮型: Philip Lee@Hair
形象: Sofa Chan@DATSAP

(忽然1周 第925期)